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试图挽留

喻嗔没想到妈妈会突然提出转学。

万姝茗责备道:“衡越这么乱, 之前你怎么也没给妈妈说呢?”

喻嗔摇摇头:“之前不乱,好像是从这周开始的。”

她没有撒谎,先前的衡越虽然同学们不爱学习, 可是相当团结。混乱是从这两周断断续续开始的。

万姝茗说:“那也不行,回去我们就赶紧和你爸爸商量一下。”把喻嗔放在这样的学校,真是让做父母的惊心胆颤。

晚上万姝茗果然提起了转学这件事。

喻中岩听了,也觉得这是大事。

他是个相对民-主的父亲,决定先征求一下女儿的意见。

“嗔嗔,你想转学吗?”他顿了下, “爸爸给你说说目前的情况, 我和你妈妈工作稳定了, 别担心, 我们能交上学费。在T市我们家虽然不能走什么关系, 但是如果你愿意, 爸爸去给你联系一下哥哥的学校,你成绩那么好, 他们看了成绩单或许会考虑。”

喻嗔仔仔细细回想了这两个月的事情。

说起来, 衡越其实没有什么好的, 它名声那么坏, 还有许多像柏正这样的人。

他们肆意、无视学校的规定。晚自习几乎不会考试或者讲课,全班闹哄哄, 老师也拿学生没办法。

她以为自己会想起许多衡越的坏,可是到了最后, 剩下的竟然也有衡越的好。

桑桑的快乐坦然, 邢菲菲的坚毅和难过, 廖羽老师心中的希冀,每一个学生眼底的失落和强行拼凑的自尊……还有上次体育联赛, 所有人团结一心呐喊拼搏,他们眼里一点点亮起光采。

衡越夺冠那一周,所有学生都十分骄傲,他们的高兴,隔着空气都能触碰到。所以即便放弃高考加分的机会,喻嗔依旧觉得值得。

桑桑说,他们都是被家庭放弃的存在。衡越像是一个深渊,每个人都重复着破碎的人生。

所以桑桑第一眼看见喻嗔,会觉得她很特别。

万姝茗见女儿失神,忍不住提醒道:“嗔嗔,爸爸问你话呐,你想转学吗?”

“我可以考虑一下吗?”

万姝茗还要劝,喻中岩阻止道:“你等她想想,一直转学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好事。”

到了一个新环境,光适应就要花很久的时间,何况人心柔软,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。

联系新学校也需要花时间,三中可不是那么好进的。

*

丁梓妍一直觉得自己牺牲很大,当初她渴求柏正的时候,忍住不适来衡越这种垃圾学校念书。

后来成为牧原女朋友,牧原却对她冷冷淡淡,从不会在这些方面帮她。丁梓妍以前就找柏天寇说过转学的问题,柏天寇神情复杂看她,看得最后丁梓妍自己强笑着说不转了。

这回丁梓妍出事,发现柏正不会再做她保护伞,即便厚着脸皮,她也去求柏天寇为她转学。

柏天寇处理完仪夫人的事,现在看丁梓妍很不顺眼,但他到底好涵养。

“梓妍,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,我答应了照拂你们母女。你的许多事我不太清楚,也没有管教你的权利。这次你因为怕小正,坚持要转学,柏叔叔同意了。”

丁梓妍喜上眉梢。

柏天寇给她倒了杯茶,继续道:“但是在此,柏叔叔提出一个要求。你今后,不能去打扰小正的生活。不管你知道了什么,都闭紧嘴巴。柏正他姓柏,永远是我柏天寇认定的儿子。”

丁梓妍一惊,脸色惨白。

柏天寇说:“喝了这杯茶,就回去吧。”

丁梓妍恍恍惚惚走出去。

半年前她偷听到柏正是其他男人强迫了仪夫人以后生下的孩子,丁梓妍心中厌恶极了。

她越想越觉得,柏正空顶了个柏少爷的身份,说不定亲爹是个贫穷又下-贱的货色。柏天寇这样的人,怎么也不可能把柏家给柏正继承。没了柏家,柏正就是一个又穷脾气又臭的小野种。

可是今天,听了柏天寇完全不是开玩笑的话。丁梓妍心中不可置信,柏天寇说什么?

他竟然认柏正!

难道以后柏家依旧是柏正的吗?丁梓妍脚步迟缓,难免开始后悔。

她押宝牧原,是不是选择错了?

不,不会的,仪夫人那么恨那个男人,不会同意柏天寇的决定。何况谁也不知道柏正亲爹是谁,说不准就是个没钱没势的流浪汉。

*

周一喻嗔回学校,发现大家都在讨论一件事:丁梓妍转走了。

喻嗔有些诧异,没想到自己才有了转学的念头,丁梓妍竟然先一步转走。

四班讨论起这件事。

“三中、一中这种会要我们学校过去的人?”

“这可说不准,但是丁梓妍家境看起来好像还不错,有门路就可以转过去吧。”

“她成绩不是不达标吗?我听说那些学校至少要530才肯收的。”

说起530以上才会收人,四班的同学忍不住回头,看了眼全校唯一一个六百分的女孩。

“喻嗔要是转学,三中会收吧?”

桑桑一听这话,放下眉笔,有点儿急:“喻嗔你不会转学吧?”

走了一个丁梓妍普天同庆,但是如果喻嗔走了,全校估计都会失落。

喻嗔愣了愣:“我不知道。”她也没有隐瞒桑桑,把爸妈希望她转学的事情给桑桑说了一遍。

桑桑当即抿住嘴唇,眼睛里泛出泪花,但到底没有说什么。毕竟他们这是什么烂学校,大家心里都有数。

她止不住难过,学校为什么就留不住一点美好的东西?

邢菲菲也不说话,出教室跑步去了。

周二柏正出了院。

已经三周,他身体底子不错,基本上恢复了健康。

十二月了,T市已经进入了冬天。

这所城市冬天并不会下雪,空气带着干涩的冷。柏家那边派人来照顾他,柏正都把人赶走了。

他自己请了个护工,懒懒散散过了三个月。

乔辉他们来接他出院,止不住说了许多话:“正哥这段时间你不在,不知道桦光那群人多跳,挑事抢东西都跑到我们学习来了。”

柏正把拉链拉到下巴处,漫不经心应一声:“干-他们啊。”

“你不在,谁敢啊,他们专调软柿子捏,抢了就跑。嗤,伊庆都被抢了两百块。”

坐在车子后排的伊庆面红耳赤,不好意思极了。

“对、对不住正哥,我又给你丢脸了。”

之前就因为柏正给了他不少钱,喊他去买体育馆决赛票,结果桦光的人,反口不卖票就算了,还抢了钱把伊庆打了一顿,柏正当初二话不说带人收拾了张坤。

结果最近不知道怎么的,都谣传柏正不会再回衡越,加上丁梓妍走了,学生们更加笃定。如今衡越乱成一团,桦光也跑过来搅浑水。

柏正一巴掌拍伊庆脑袋上:“没用。”一男人被人欺负成这样。

柏正不能抽烟,他嚼着乔辉递过来的口香糖:“今天老子回去,让他们把抢的全还回来。”

庞书荣满了十八,也拿了驾照,本来在开车,闻言犹豫着回头:“正哥,还有件事,丁梓妍转学了。”

柏正笑了一下:“哦。”不意外。

庞书荣咳了一声:“我们还听说……”他支支吾吾,不太敢给柏正说。

柏正皱眉:“你-他-妈说话就说话。”

庞书荣说:“还是让乔辉说吧。”

乔辉差点跳起来:妈的庞书荣!你敢不敢干人事,每次这种事就喊他,然后挨打的也是他。

乔辉:“我不说,伊庆说。”

伊庆快吓哭,苦着脸回看乔辉。我不敢说啊哥,正哥生气是真的吓人。

乔辉心里骂翻了。

在柏正不耐烦的目光下,他硬着头皮快速地说:“我们也只是听说,四班说喻嗔也可能会转学,毕竟我们学校太乱了,人家还要高考考大学的。”

乔辉说完,连忙护住头。生气就打轻点啊!

谁料柏正没打他,乔辉侧头看过去,柏正半晌没说话。

许久,久到他们以为正哥不在乎这件事的时候,柏正突然低声开口。

“她为什么想转学?”

庞书荣想了想道:“我们学校乱,真学习的没几个人。别的不说,这几天光打架惹事就够乱的。”

乔辉也道:“喻嗔本来看上去就不像是我们学校的啊,她往那儿一站,妥妥的三中好学生气质。其他学生看形象,和街上的混混差不多。”

柏正沉默着,他看着自己骨节上的伤,微微抬眼,他看见后视镜中的自己。

这一年他额头一道浅浅的伤疤,还没愈合,脖子上的刺青张狂而狰狞。像乔辉说的,一点也不像个学生。

柏正到学校,发现铁栏杆已经关闭了,远远看上去像个巨大的囚笼。

校内校外乱糟糟,像庞书荣说的,衡越门口就有桦光的在抢衡越学生。

几个流里流气的男生,围着让一个矮个子男生掏钱。

“快点啊,不是给了你时间让你回去拿吗?是不是想挨揍!”

矮个子男生脖子一缩,把钱递给他。

桦光几个逃课的,还没来得及高兴,就被人一脚踹翻在地上。

“我-□□妈,谁敢踹老……”

男生们一回头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柏正。

“是柏、柏……”几个人吓得一瞬间闭嘴收回了脏话。怎么回事,不是说他今后不回来衡越了吗?

柏正眼角眉梢锋锐:“来衡越撒野,当我死人吗?”

“对不起正哥,都是误会,误会。栓子,干什么呐,赶紧把钱还正哥。”

那个叫做栓子的,连忙从裤兜掏出钱双手递上。

柏正接了随手扔给那个被抢的:“走吧。”

那人匆忙跑了。

柏正嚼着口香糖:“在我们学校动手了吗?”

“没、没有,我们哪儿敢,就吓唬吓唬。”

“抢的都自己还了,以后不准踏进衡越一步。”柏正语气称得上慵懒,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无视这几句话。

开玩笑,张坤都敢往死里揍的人。

几个人爬起来跑得飞快,就像身后有恶鬼在追。

柏正看着眼前的囚笼,扬了扬下巴。

乔辉去喊门卫来开门。

门卫一看这位小爷,心里苦得不行。关门因为你,开门还是因为你。

柏正光明正大回学校。

一路上他见谁搞事就踹谁,毫不留情。乔辉他们也觉得爽快,跟着他收拾人。

他这么张狂,没用到半小时,全校都知道,十五班的那恶魔又回来了!

摩拳擦掌准备在放学后约架的,一瞬没了想法:“……”

校园到处遍布垃圾,一片萧瑟。冬天梧桐叶快落光了,唯一赖在枝头的几片叶子也几近枯黄。

柏正站在狼藉之中,抬头看四班的方向。她走了,就再也不会有人对他那样笑,喊他名字带着甜,不会有人在深夜出来找他,让他别害怕。这些光是想想,就让人呼吸都困难了。

明明可以威胁她,但柏正发现自己竟然变得懦弱,再也踏不出这一步。

那个少女在此刻教会他,除了耍手段和威胁,他连留住她的能力和资格都没有。

他在风中站了好一会儿,最后猛然抬脚,往十五班教室走。

他想试试!这一辈子,他从没为了什么努力过,偏偏这次仿若已经是定局,他却不想放手。柏正再清楚不过,他放手了,她和他的世界就再无交集。

“庞书荣,找份校规给我。”

下了晚自习,有人告诉喻嗔,柏正在主席台下等她。

喻嗔有些意外,她怕这是同学的恶作剧,于是站在阳台上远远看了眼。

十二月的夜色里,浅黄灯光下,少年孤傲的影子被拉得老长。

还真是柏正。

喻嗔走下去,一路走到主席台前。

柏正远远看着她,慢慢挺直脊背。